遇见韩新月

遇见韩新月

——“楚老师，鲁迅为什么要写《起死》？ ”

“也许，他要唤醒沉睡的人生。 “

暮色悄悄降临了这片墓地，西南天际，一弯新月迷迷蒙蒙。天地之间， 久久回荡着小提琴声，如孤雁盘旋。

时间回到韩新月刚到北京大学，楚雁潮手提她的行李，把她带到了女 生宿舍。韩新月在这里结识了同为西方英语系的三位同学，也是她的室 友。我仿佛看见韩新月和罗秀竹手挽手漫步在校园里，少女的头发被风 吹起，手中的英文课本也被风卷起一角。你们俩一边欣赏校园的美景， 一边复习着英文发音和单词拼写，时不时嬉笑打闹是你们相处方式—— 故事的开头充满了韩新月的希望与努力，是思绪翻涌的时候，是才气不 绝的时候，也是与楚雁潮相识的时候。

“此次英语测验的班级第一是——韩新月同学。 ”楚老师伸手把那张  满分试卷还给了她，这无疑是对韩新月巨大的激励。我惊叹于你的才华， 更羡慕你在英语方面的天赋，可我不知这天赋是你身上最大的悲剧，是  你血液内最深的悲哀，也是你生命终时最痛的遗憾。不久，你们系要准  备一个话剧在舞台演绎——《哈姆雷特》，你被同学们推选为奥利菲亚  的饰者，楚雁潮也就担下了演绎哈姆雷特的重任。我本期盼着话剧的完  美演绎，殊不知人生的舞台上，悲剧，喜剧，悲剧，喜剧，轮番演出，  不舍昼夜，无尽无休 · · · · · ·

父亲韩子奇的意外住院让这一家人都笼罩在恐惧的阴霾中，韩新月急忙从北京赶回家乡， 自己却倒在了父亲的病床前。再次醒来，入眼的是  医院的白墙，输液瓶中的药剂一滴滴流入你的血管，发紫的嘴唇也消退  了许多，床边的氧气瓶让你初次感到了无助，要是可以，我一定会在你  的窗前为你诵读你最喜欢的拜伦的诗。这年，你十八岁，你不得不为治  疗风湿性心脏病而长期住院，与同学们告别，我就在你的身边，注视着  泪水从你的眼角划下，瘦削而白皙的脸蛋让韩子奇忆起十八年前你刚出  生的时候。他感慨你出生在不幸的时代，他折磨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； 我不能治好你的二尖瓣膜，只祈祷你能追寻自己的那束光，走出最黑暗  的时刻。感慨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  过，陪她走好这段日子是楚雁潮给自己这一生留下的伤痛。

在无数个风雨的夜晚，楚雁潮的小提琴声回荡在病房的走廊，为每一 个被病痛折磨的人带去了感动，也给韩新月带来了懵懂的悸动。我好像 看见了你，在一次次希望和绝望之中徘徊，听见了催人泪下的琴声，如 絮语呢喃。我最不愿看见你在读到生母留下的信时哭红了双眼，原来这 十八年你并不是生活在她的身边，原来你再也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了— —如果说有，那时候你正沐浴着穆斯林的恩赐，沉睡在那片墓地，时隔 三十三年，阴阳两隔相见了。

我始终不明白，是谁的双手在颤抖，怀着忏悔也怀着遗憾，怀着恐惧  也怀着希望，战栗地向黑暗中走去。新月，不知你在天园里生活得是否  幸福，你是否看见那个女人望穿了的双眼，是否听见了她在内心的呼唤； 你是否看见那个男人在你的墓前沉醉地演奏小提琴，是否听见了他来自  内心深处的叹息。

我的心也被琴声揉碎，化为点点泪珠，洒落在书页上。 天上，新月朦胧；地上，琴声缥缈。